一袋方便面和一碗烧白

    □ 申  凯

    “总是向你索取，却不曾说谢谢你，直到长大以后，才懂得你不容易……谢谢你做的一切，双手撑起我们的家，总是竭尽所有，把最好的给我……”偶然间路过地下通道，一位艺人很投入地唱着这首歌。不知不觉间，自己也跟着哼了起来。以前总是把它当成一首好听的流行歌曲来听，不曾想，这首歌贴合了父亲的一生。

    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，但父亲是远近有名的泥瓦匠，凭借精湛的手艺，总能解决一家老小的温饱。

    北方的冬天很冷，到了冬季建房子的活儿只能停下。冬天到了，机关要开始烧锅炉了，锅炉工突然撂挑子，找父亲做过活的机关工作人员想到了踏实勤劳的父亲，便把父亲叫了去，让父亲烧锅炉。从此，父亲一年四季都有活干，家里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。

    父亲烧锅炉一烧就是十几年，从我上小学到读高中。父亲烧锅炉的单位离学校很近，冬天父亲烧锅炉的时候，晚上我就去锅炉房睡觉。不用黑天往家赶，尤其是下雪的时候，这也让家里的母亲放心不少。在锅炉房睡觉，温暖了我的学生时代。

    记得有一个夜晚，在学校上完自习，我又冷又饿，来到锅炉房。桌子上、火炉旁都找不到父亲给我留的晚饭，心里有些失落。父亲似乎看出我的小心思，变戏法似的从抽屉拿出一袋方便面。要知道，方便面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“奢侈品”。既想干吃，又想泡着吃。于是干脆吃半包，泡半包。后来上大学，我离开了家乡。父亲还是冬天去烧锅炉，其余时间盖房子，维持着家庭开支和我的学费、生活费。

    2009年，我即将大学毕业，父亲却病倒了，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。经过救治，父亲基本康复了，但是从此不能再干重活了。

    不久，我有了自己的家庭，有了自己的儿子。“养儿方知父母恩”，更加觉得父母的不易。就在我和妻子憧憬美好未来时，姐姐打来电话：父亲生病了，很不乐观，需要做一次大的手术。

    2016年7月，姐姐陪同父亲来重庆做手术。医生说手术很成功，叮嘱我们给父亲增加营养，为化疗做准备。这可把我们难倒了，父亲吃东西有些挑剔，鸡鸭鱼从来都不沾，我们只能天天变着法地给父亲做猪肉吃。贤惠的妻子给父亲做了四川的烧白，看得出，父亲很爱吃，身体也恢复得不错。父亲提出要回老家做化疗，通过农村合作医疗保险报销比例比较高。我跟姐姐说已经给父亲办好了暂住证，到时候买了城镇居民医疗保险，再做后续治疗也不用担心报销比例的事情了。但父亲还是执意回家。回老家才做了一次化疗，父亲腿就疼得厉害，已经走不了路了。

    仅仅一个月时间，父亲就卧床不起，意识模糊，基本不吃不喝。我回家探望，妻子说父亲喜欢吃烧白，让我给父亲带回去一碗，让老人家尝尝。在一个早晨，我带着儿子赶到了家里。父亲看到我和儿子，激动地握着我和儿子的手。父亲看着我，看着看着，又陷入了昏迷。两天的时间，只大口地喘着气，却再也没有睁眼看过我，最爱吃的烧白也没有尝一口。

    父亲走了，再也不会有人因为我做错事责怪我，可是我的心里却无比失落。父亲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整个家庭，把最好的给了我，却还来不及享受天伦之乐。

    一碗烧白，来得太晚……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国铁建港航局四公司